【杰埼】狭窄的世界 10（重置版）
埼玉躺在地板上。
电视和漫画他都没有动，仅仅是这样侧卧着，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差不多已经过去五天了。
实际上，从躺下来的角度只看得见对面空无一人的楼层。没有半分天空留给他，也说不上对外界的向往、对自由的渴求什么的，他是纯粹不知道该看哪里了。狭小的四方空间内，似乎只有面窗那边可以稍微一看了。
埼玉观察阳光推移，从屋子的一面墙滑到另一面墙，介于他小学时曾经举着伞在路边看过一下午的蚂蚁搬家，他无聊的程度可见一斑。
“下雨了？”
埼玉发现玻璃上多了几滴水点，他凑近看，是几滴雨飘进了阳台，有隐隐约约的雨声，透过厚重的玻璃，渗进封闭的室内。
玻璃蒙上一层白雾，他漫无目的地盯着零星的水滴流下，分割了乳白色的水雾，无意间他瞥见一点绿色，抬手借着袖子擦干雾气，却发现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像毛虫一样，一拱一曲地移到底端，整个人蜷着扒在窗帘上，眯眼往从未注意过的角落看去。
一盆仙人球盆栽，旁边紧挨着一把恶趣味的绿色象鼻水壶。
他以前的租住的公寓没有阳台，所以埼玉不打算养植物，但是他有天买味增调料附赠了一把壶，他就想不能白放在家里，改天买个盆栽吧。
仙人球的确像是他会养的植物，忘记浇水也能活很久，不麻烦，生存力极高的植物。
不过这是半开放的阳台，很不幸，顶端大概是另一处民居的阳台底端，进来的雨水恐怕有限。
“玻璃太模糊了。”埼玉打了个滚，仰面朝天，双腿向上沿着墙伸展，“也不知道死没死。”
如往常一般，锁舌准时发出一声“咔嚓”，埼玉没有回头，心想接下来就该进厨房了。
“老师，我回来了。”
杰诺斯向他的方向走来，埼玉觉得对方的脚步声有点奇怪，平常杰诺斯穿着袜子无声无息就靠过来了，而此时他听见脚板和地板相触，黏黏的不干脆利落的声响。
“淋雨了？”
滴答声并没有随着脚步声的消失而消失，看来真的是淋得够呛，埼玉放下腿，拉平T恤，绕过杰诺斯，走进浴室，拿出杰诺斯平常用的浴巾——其实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用，就算两人共用一条，埼玉也没证据指责他。
回来看见杰诺斯转了个身，阴天光线无时无刻都是暗的，惟有那双眼睛微微发亮。
埼玉本来想把毛巾扔给杰诺斯就不管了的，最后泄了口气，指了指面前的一块地。
“坐下。”
对方乖乖遵从了，埼玉把毛巾往后一套，罩住湿透的金发，不甚温柔地大力搓揉着，他平时淋成落汤鸡也是这样随便擦擦的。那头纹丝不乱的金发也像被台风犁过一遍，四处乱翘。
这被视作为和解的信号，他很快感觉身上一凉，一大块沉沉的东西靠了上来，甚至水分透过两人衣物渗了过来。
“这种程度的雨，按理说一回来应该先脱衣服洗澡吧？”心虽这么想，埼玉还是任由靠在他的身上。
好冰，杰诺斯的脸埋进颈窝，雨水流进领口，脸是冷的，但呼出的气却是暖的。
这不禁让埼玉一颤，不好的记忆涌了进来。
五天前，他和杰诺斯闹翻了。
准确的说，由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发脾气，杰诺斯一直用冷静而礼貌的态度对待他。
直到埼玉再一次猛地推开杰诺斯。
“おいで、せんせい（过来，老师）”
“温かい、甘い、せんせい（好温暖、好甜，老师）”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就记不清楚了，埼玉摸着颈脖上愈合的咬痕——伤口出血的一刹那，有种奇怪的麻痹和温暖，血液流经锁骨，略带一丝冰冷。
他僵住了，而杰诺斯也僵住不动了，甚至中途退了出去。把他全身上下严严实实包好，送回了公寓。
回去后，这对交往时长为一个月的情侣陷入了诡异的冷战状态。与埼玉刚住进这个房子的前两周差不多，他们不和对方主动交谈，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埼玉自顾自地发呆，唯一不同的是，午睡不再被迷迷糊糊压醒了。他晚上睡觉偶尔会忘记关灯，到早上，灯却自动灭掉了。
他们都在回避着彼此。
久违的雨延迟了埼玉午睡的时间，所以他没有在睡眠中错过杰诺斯，同时出于一种微妙的心情，没有装睡逃避寂静的尴尬气氛。
况且他的睡姿还没有那么糟糕，埼玉清晰地记得杰诺斯进门的时候，他的确是双腿无聊地翘在墙上，假装自己是一株植物。不过植物在室内长期照射不到阳光会死，人却不会，也许人是比任何植物更具有适应性的存在。
杰诺斯身上雨水的味道，令他感到一丝陌生，近乎完美地压住了淡淡的薄荷味。雨水细微的土腥味，稍稍缓解了一下他紧张的神经。
自从五天前那件事以后，他甚至不太想闻到杰诺斯身上的味道，当日回来，他没用杰诺斯准备的洗发水来清洁满是汗味的头发，而只是简单清水冲洗了一番。
即使是阴天，阳光最为刺目的午后，室内的亮度还是足以令他看清杰诺斯的脸。依旧年轻俊美，只是浸湿的发丝妥帖地伏在两颊，显得乖顺了许多，双眸似乎也亮泽了不少。当对方察觉到自己的默许后，眼中的欣喜，与那时接到第一个来自自己的吻时，别无两样。
每当杰诺斯眼睛呈现出那种如同纯熟蜂蜜般的色泽，都是得到自己的原谅和接受的时刻。可不同于上次，埼玉能够接受身体上的驯服，却不能够接受心灵上的驯化。感官上的顺服，他还能用男人的本性来搪塞过去，然而他无法原谅那一刻走向杰诺斯的自己。
——明知会发生什么却走向杰诺斯的自己。
——以及预见到会发生这种事，蒙骗自己的杰诺斯。
他忽然觉得事到如今，什么原谅不原谅也无所谓了。
他轻轻将手指没入杰诺斯的发间，感受到锁骨上区别与雨水的温热湿润感。
这种时候，杰诺斯都温驯得如同大型的犬科动物，埼玉也尽量无视唇舌之外的尖牙。对方十分喜欢用这种方式感受自己，他也为自己毫无抗拒和恶嫌的态度感到疑惑。而现在，埼玉也并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只是不解，自己为何在发生了那件事后，能还如此顺利地接纳杰诺斯。
在室外的黑暗中，自己推开杰诺斯，僵硬地伫立着，正如杰诺斯所言，黑暗中失去杰诺斯的指引，他的确不知何去何从。所以杰诺斯出声的一刹那，他为自己那时突然解脱似的走向对方，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之后，他不知道算不算是强·奸，不然他这些天的“同居生活”，算是和·奸吗？
杰诺斯压倒性的强大，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所以，黑暗中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杰诺斯总能那么顺利地吓到他了。这是生物对于压倒性的实力差别，本能的反应，就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一瞬间，甚至连逃跑的想法都会停滞。
两个星期前的晚上，他丢失童贞的那天，他疑惑虽然爽翻了，但自己也不至于半分欲拒还休的举动都做不出来吧？现在看看他不是来不及反应，而是在反应之前，就被全然压制住了。
埼玉看着趴在他身上的杰诺斯，金色的眼睛没有半分杂念，纯粹只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对方每次午睡时搂抱着他，都会出现这种近乎空白的状态。平时那双金眼都精确而冷静，看向自己，却显露出几分晦涩不明。所以他也很享受这种什么也不干的交颈相依，杰诺斯的视线的“触感”也会降低不少。
他和杰诺斯的深度接触都是在夜间进行的，光线很模糊，从埼玉的视角，他所感受到的触感足以令脑浆化成一团浆糊，说他迷迷糊糊就被上了还是很有可信度的。而绝对的黑暗中，他的感官无限放大，杰诺斯的每个举动都清楚、分明，让他真实地感受到自己被蚕食的全过程。
埼玉决定再次让自己的脑子模糊些，所以他尽量去想杰诺斯唇舌的温暖、肌肤的炙热，但雨浸湿了他，无法被温热地麻痹，杰诺斯的每个动作、呼吸都明晰无比。而他也睁开眼，清晰地注视着一切。
杰诺斯也注视着埼玉，黑底金瞳的异样让他看上去像个新物种，埼玉选择把他联想为一种温顺的生物。不过在对方眼里，可能他的温顺程度更甚，随时都能成为饱腹的猎物。
杰诺斯可以把他拴在身边，却一直软化他的防备心理，让他自愿留下，但剥夺他视力的行为让他再次竖起了刺。而之后，杰诺斯又证实了刺可以被轻松拔去，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或者是因为“爱”？
所以埼玉决定要为“爱”和解，他总不能一直和杰诺斯僵持下去的。
天晴了，埼玉看着阳台水泥地上的一片大水痕，暗暗有点高兴。
和杰诺斯交往第三十六天，埼玉开始每天戴上蒙眼布晨跑，并努力记住逃跑的路线，争取做到黑暗中摸黑也能找到出路的程度，再做一百个俯卧撑、深蹲和仰卧起坐。而这个时候，他不会和杰诺斯说话，也不会暴露出身处黑暗的不安，时刻倾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杰诺斯在他撞上障碍物拦住他之前，他便会自行停下，转向。
但对真正的墙却没有这么强的感应。最近约会的时候，脚撞到墙，晚上杰诺斯都没有时间陪睡，全给自己化瘀去了。
下午回来，他有时会放弃午休和杰诺斯做·爱，而晚上杰诺斯开着灯什么也不做地抱着他入睡，他醒来却看不见杰诺斯的人影。托味道一点也不劣质的高档洗发水的福，埼玉难得睡了个好觉。
所幸他对杰诺斯的触碰并没有排斥，只是杰诺斯无法在黑暗中接近自己了。
他决定把对杰诺斯的排斥放在黑暗中，然而夜间惊醒，闻到黑暗中淡淡的薄荷味，他仍有种淡淡的安心感。
仿佛这种黑暗中若有若无的气味，由来已久，陪伴了他一整个长夜直至他苏醒。
TBC
【狭窄的世界 第十章 My life depends on rain and light（给我雨、给我光，我就能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