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埼】19岁
15岁的杰诺斯，心中除了复仇以外，别无他物。
那时他躺在病床上，残缺的手臂没法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可以帮他代签的人已不在了。
当他选择将全身替换的改造方案以后，库赛诺博士再三询问过他，得知他意已决，这位慈祥的老人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
“按照规定，你这样大幅度的手术不能由未成年人自己决定，以我的技术只要一点点改造就能治好你，不必舍弃全部的身体。你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
最后对方还是违反规定替他做出了全身改造，博士看出如果不答应这个少年，他就会失去求生意志，任何的手段也无力回天。
当杰诺斯从钢铁身躯中醒来时，感觉到的不是新生，而是另一种禁锢。
他从脆弱的肉身中解脱，以超出年龄的意志力适应了不协调的身体。他很快掌握了战斗的方式，机械性能让他跨越了最艰难的阶段，他学生时代的优秀也延伸到与日常截然不同的方面。杰诺斯发觉他的分析力、学习力可以利用于战斗，一次一次的战斗中他飞快强大起来。
最开始的一年，他的时间十分混乱，改造人的体质让他不需要进食与太多的睡眠，体内的维生系统只需供给大脑营养，定期补充营养剂即可。没有肉体的负担，他可以三天不眠不休地战斗。
当博士告诉他已经16岁时，他正躺在机床上等待维修，便后知后觉地看了过去。
“这是我给准备你的生日礼物。”
一具崭新的机体出现在那里，博士兴致勃勃地介绍它的机能：“它根据身体生长的数值调整了身高，增加了感官系统包括味觉以及进食、消化功能。”
“博士……这些改进在我看来没太大实用性。”
博士望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增加身高是让你更好适应机体的变化，感官系统能够帮你避免战斗中不必要的损失，进食……你每次就不用更换营养剂了，可以自己在外面通过消化系统分解食物，补充营养分子。”
“所以，我可以大量进食节约时间？”杰诺斯沉吟片刻，“博士请给我一份各种食物营养成分的分析表。”
“但是味觉……”杰诺斯很快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库赛诺没有自圆其说，露出一个微笑：“我准备了很多食物，我一个老人家吃不了这么多，你也来帮忙吧？”
杰诺斯愣愣地点头，接着，他看见桌子正中央的的蛋糕，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每年生日，杰诺斯都会更换调整好身高的机体，迥异于常人的成长方式使他与自身的年龄愈发错位。
他偶然路过一所中学，阳光照耀的绿茵场上几个少年无忧无虑地笑闹着，球进没进门根本无人在意。他一手抓住飞向他的足球，没人敢靠近，虽然改造人的技术已走上正轨，但全身改造的案例着实罕见。
杰诺斯随手把球投了回去，直接打歪了球门，少年们一哄而散。面前身穿球服由落选球员化身的怪人赫然现身。
战斗因具有远程攻击的怪人而变的无比艰难，幸好杰诺斯升级后的远程攻击力更大，可最后还是重伤倒地。
改造人用仅剩的一只机械眼隔着栅栏望着被金光笼罩的绿草，偷看他的少年们发觉他转过头，几双球鞋慌不择路地躲进门内。假如他没有途经这里，这几位少年的人生也会从此断绝吧？某人的孩子、某人的父母卷入突如其来的灾难，悲剧因此酿成。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这些的发生。即使对面是他再也无法回来的地方，他也从不后悔。
原本博士也建议他重返校园，但他拒绝了，声称自学便能完成学校的课程。对方只是低叹几句“有些缺失的东西你只靠自己是无法找到的”。
他一瘸一拐扶着栏杆地离开，再也没回头。
之后，老师出现了，他是他唯一无法分析、理解的存在，那超越常识的强大，足够令崇尚效率与结果的杰诺斯放下一切去追随他。
尽管笔记堆满了博士的一个仓库，几个月以来他仍旧没取得突破性的进展，离老师定下的目标也相去甚远。即使无法从老师口中得出答案，他也毫不失望。
本来老师能救下他收他为徒，已经千恩难谢了，自然没人会无缘无故把秘诀告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无论花费什么代价，他终究会自己找到答案。
他和老师同吃同住，观察老师的日常起居，不知不觉与老师的生活同步。朝起夜归，就连这样规律的作息也离他很遥远。
老师让他带牙刷来，他倒是有清洁食物残渣防止腐蚀金属的牙刷。老师铺开布满红色爱心的被子后，问他有没有带被子，他说“没有，太占地方了，何况我的身体不会着凉”。打开全是零件和笔记本。
老师从衣柜底端给他一床旧得有点发白的被子，说：“这是我以前用过的，洗干净了，晴天还会拿出来晒晒，你放心用吧。”
他的睡眠并不长，富裕的时间都有好好利用起来，老师睡醒前，他静静地低头望着老师。虽有从中找出秘诀的因素，这段时间并不无所事事，老师睡相很差劲，时不时蹬被子，他不厌其烦地掖被子，直到对方惺忪着眼坐起来。
“杰诺斯，自从你来了我好像不蹬被子了。”
“是吗？”他替老师叠好被子，若无其事地说。
老师出门他紧随其后，所有的战斗几乎瞬间结束，令人叹为观止，却经常错过特卖。杰诺斯建议老师让自己记下，机体内自带的提醒功能不会遗忘，即使他认为自己的大脑不可能忘记，老师又忘了告诉他特卖的时间。
特卖是老师用来节省生活开支的特殊手段，在这之前，杰诺斯无法想象一位英雄过着如此拮据的生活。但老师是个不计名利钱财的品格高尚之人，他的房租不知道为何分毫未动。
英雄协会原本是让无偿的英雄活动职业化，增加对抗怪人的有能之士。而老师三年来一直对此一无所知，不求回报地从事英雄活动。杰诺斯则是对此本身没有兴趣，打倒怪人于他而言，不需要名誉奖励之类的东西做回报。
而老师加入英雄协会的动机他不太理解，貌似是遇到一个受雇于富翁的暗杀者，才会突然做此决定。
但杰诺斯很清楚，那天老师向他询问过有关自身知名度、职业英雄的事，答应他参加完考试就拜师。不过，老师从事英雄活动的三年，的确默默无闻，尚且他第一眼把老师误认为平民，何况他人？
“今天好冷，吃火锅吧！”
在拎着火锅食材走在街上，第十次有女孩找他要签名并无视老师走开后，老师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他。他沉默片刻，迟疑道：“恐怕是因为……外貌。”
“混蛋……瞧不起秃子吗？！”老师握拳低吼着什么。
“我并没有这样想过，老师在我心目中是最伟大的英雄。”他不假思索的话语令老师更沮丧了。
“没有跟你说话！可恶的帅哥……”
杰诺斯有时无法理解老师突然的情绪波动，他结合了一下之前那几个女孩子的热情态度，冷静地解释：“她们只看到了我的外表，并不关心我。魔鬼改造人可能比‘杰诺斯’更受她们的关注——我之前独自和怪人战斗时，并没有那么多人想要和我合影签名。”
“为什么？”
“因为我是改造人，没有人会把我当做真正的择偶对象。现在她们把我当‘改造人’王子，觉得我的外表符合她们心目中的英雄定义。”
老师突然凑近看了他一会儿，杰诺斯仿佛定住了，一动不动任其打量。
“很帅气啊，这是事实吧？”
“您也很……”他不自觉开口。
“停，别恭维我了。”老师摆手打断他，“我有自知之明。”
“不，您的脸型和头型很完美，线条非常流畅，很少有人察觉到这点。”杰诺斯在他脸旁画了两条弧线，金属手指若有若无擦过，“您的五官属于典型的东方男性面孔，细眉细眼的古典长相，第一印象不会特别强烈，看久了……”
“你干什么啊？”老师猛地一缩脖子，全无防备地抬头看他，两眼茫然，毫无遮拦的耳朵微微发红。
像自爆前核心运转蓄积能量般，杰诺斯其他的机能暂时停止了。
“敢捉弄我。”埼玉竖起指尖一戳他，拉住了腮帮，橡胶手套摩擦着仿真皮肤“滋滋”作响，“你小子不错嘛！”
“对我开这种玩笑，还嫩了点。”
杰诺斯捂着脸，愣愣地望向老师远去的身影，意识到自己再继续下去，就无法……仅仅看着老师的背影了。
脸上残留的触感，使他联想起那场战斗时，老师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拍，唤他去吃乌冬面。那样小孩子式的亲昵，他一度感到陌生，很久没有人这样对待他了。博士把他当做孙辈看待，也因他身长渐长，仅能拍拍他的肩聊以慰藉。
他的触觉系统会根据状态调整，战斗时会迟钝很多，否则剧痛便会对行动造成很大的影响，调整到恰好能令他察觉伤害的程度。而额头上不会造成伤害的轻拍，正好在程度外，他回看录像根据声音画面才确认。
战斗外的触碰格外清晰，老师递塑料袋手指有意无意擦过、想吓吓他趁不注意拍他后背、抓着优惠劵凑过来指给他看……无意间的肢体接触令他愈发困惑，不知如何是好。
“别老盯唔……我看。”老师咀嚼着饭粒，发现他握着筷子一动不动，“今天的饭很难吃？”
“不，很美味。”他猜测老师的饮食可能是力量的来源之一，有研究过每天的食材，发现营养搭配不够合理，还能吃出嘴里哪种调味料多了少了，判断出属于纯粹的家常菜程度。廉价食材组合出一种乱糟糟、暖乎乎的美味，望着老师腮帮子鼓鼓的样子，也令他升起某种食欲。
“你之前吃的是什么，这么没胃口的样子？”他的表情很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表现出“很美味”的样子。
“把各种蔬菜肉类碳水化合物放进搅拌机，再一口气喝下去。”
“杰诺斯，你好恶心啊。”老师同情地从锅里捞几大块肉给他，“居然一直都吃那种婴儿餐。”
“老师，饭粒。”他轻轻一刮嘴角，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说，“一次性不要塞那么多食物，进食效率会下降。”
“我又不是小宝宝，自己会擦嘴，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老师自顾自地继续大口大口咀嚼。
晚上老师进浴室，出来睡衣没穿好，边穿衣服边打哈欠向他走来。忽然一阵冷风钻进窗户，老师抱着肩膀打了个寒战，钻进被子蒙住头仍旧瑟瑟发抖。他毫无睡意地朝老师侧躺着，每晚都是这样，他甚至会观察老师的呼吸频率、睡姿，企图在睡眠上找出强大的秘诀。
现下他没心思关注这些，思绪乱成一团麻，眼中的战斗视角也出现了乱码。
“杰诺斯？”老师推了他一下，他如梦初醒。
“今天好冷……以前天气变冷我总要盖两床被子的，现在给你了。”杰诺斯立即把被子推了过去，“不用了，给你了我就不会要回来。”
“老师，我可以把体内的引擎打开，把温度控制在体温的范围，增加室内空气的热度，又不会过热……”
“就像暖炉？”
关灯后，杰诺斯的引擎散发着暖光，老师不一会儿打起了鼾，他面朝天花板，不知该做何感想。老师对他的亲昵，完全他看作一个需要照顾的未成年人，不包含任何其他的想法。他不能利用老师对他全无防备，来实现自己可鄙想法……
突然他感觉什么东西贴了过来，呼吸声来自他的胸口，有种莫名的温暖，这让他困惑起来。他对温度的感受偏差比痛觉更甚，不然无法忍受战斗的高温。
他揭开被子一条缝，悄悄地看去，橙黄色的光芒中隐隐有一张熟睡的脸，他怕吵醒老师维持这个姿势，保持通气，直到早上。
“感觉昨天晚上像睡在火山口……”老师揉揉眼睛，半张脸上全是被杰诺斯胸口印出来的睡痕，“……又热又硬。”
“出汗的话睡衣我就帮您洗了吧？”
“我只有这一件，不是晴天干不了。”埼玉迷迷糊糊脱下睡衣，套上连体衣，拉上拉链，疑惑胸前的拉链变长，低头才得知自己穿反了。
“我帮您烘干。”
“太感谢了，杰诺斯你又能当暖炉又能当烘衣机真厉害。”杰诺斯替他捡起披风扣上，他点头示意，“哟西！出发！”
老师用披风兜住零件四散的他，抱怨：“你怎么不注意点啊，这次的怪人比昨天的弱。”
“抱……歉，我……又……又大意了。”残破的电子音从白色的包裹里传来，黑色的油污染黑了纯白。
“杰诺斯，这次是我在还能把你送到博士那里，下次小心点。”
“明白……多谢……老师。”
老师松开披风，把杰诺斯倒进博士基地的一个自动推车里，他的重量也是非一般人能扛起的，博士老人家虽然智力非常，体力活只得交给机械了。
“杰诺斯拜拜，回来记得带洗衣粉！”
推车停在博士脚旁，博士指挥机械手把他的零件按门别类放好，损坏的丢回去重熔，发现杰诺斯一声不吭，询问他：
“你还在想那个老师吗？”
“博士怎么看出来的？”
“你每次回来说的都是‘老师’，我耳朵都听出茧了。”博士轻松的语气突然一变，“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我原来的身体怎么了？”
一个巨大的圆柱水槽里，一名15岁的少年蜷缩着，残缺的身躯上无比狰狞的伤痕遍布全身。
杰诺斯明白自己那时伤得有多重，亲眼目睹仍旧触目惊心。
“全身改造后，销毁身体是硬性规定。但我还是把‘它’保存下来了，如果有朝一日你想看见‘它’，我可以带你过来。”
黄绿色的水体投射下的光芒有点晦暗，他看不见博士的表情，语气中却能听出其中的沉重。
“你全身改造后，抛弃了原身，最严重的不是适应机械的痛苦，而是——你再也不会长大了。”
“你的身体没有脑内释放的激素，骨骼、肌肉、脏器产生不了变化，一直维持着原样。身体和大脑的生长是互动的，你大脑缺少了体内输送的激素，所以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和以前一样冲动、情绪化？”
“虽然你的性格很冷静，但再冷静的人也有情绪。”库赛诺博士叹了口气，“而且机体对情绪的分析表达，终究没法比及原生的肉体。现在你的大脑也在变化，和原身也衔接不回去了。”
“但是自从你遇见那个‘老师’以后，我觉得你和机体在情感上的不契合正在好转。”
库赛诺转头露出微笑，杰诺斯空白的面孔，对着博士，用生硬的语气问：
“也就是……我没法恢复了吗？”
“杰诺斯，你怎么了？回来以后一直怪怪的。”埼玉躺在叠好被子上看电视，发现杰诺斯头一次一个小时内，一眼都没望过来。
“没什么，老师。”
“绝对有。”他怀疑地瞪着杰诺斯。
“……老师，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但是，已经没有可能了。”
“这张脸怎么会没可能？”埼玉一脸不可思议。
“的确有人会因为我的容貌而被迷惑，但是没人会把我当做真正的恋爱对象……我已经不是完整的人类了。”
“说什么呢？我可不会收怪人为徒。”他坐起身。
“我没有体温、心跳、血液、呼吸，人造的产物不同于真正的人类。我不会后悔做出改造，不然我也没法活到现在……和老师相遇了。”
“但某些人有这些还不如没有。”他静静看杰诺斯低下头，伸手摸了摸，“有好姑娘会觉得你不只是长得酷，内在也很酷。”
“您也希望被正常的女性爱慕崇拜……会有人像我一样发现您是多么好的人……”
埼玉收回手，无奈地说：
“会有比我更好的人，只是你的经历不同于别的男孩子，才会觉得我这个又懒又穷的秃子好。”
“没有比您更好的人了。”杰诺斯抬头，黑底金瞳的双眼直直地看向他，“但是我一直都不成熟……给您带来了许许多多的麻烦，现在又用这样不成熟的想法来困扰您……而我已经没办法再……”
“你没长大当然就不成熟，你才19岁罢了。我才不管你怎么胡扯，本来你就挺麻烦，又话多又粘人，我还没说你自己干嘛自责？”
“不，这是事实，博士已经告诉我了。”
“博士已经告诉我了，别惹他老人家担心。喏，这个还给你。”埼玉拿出杰诺斯落下的手机。
“那些激素啊脑啊，我都不懂，但是，你一直这么努力一定会成为立派的男子汉。”
“如果老师不答应我，我会一直等着你承认我，把我当成同等的人对待。”
“要是我还不答应呢？”他不禁问。
“那我就一直等下去。”杰诺斯坚定道。
“真拿你没办法。”埼玉起身，一手盖住他的头顶，轻轻抚摸，“那个喜欢你的人，怎么不可能喜欢你呢？”
杰诺斯呆呆地望着老师，老师的身影对他而言无比光辉四射，能驱散一切黑暗，他一直被封存在地底，停留在15岁的残缺人生，再度生长。
“您不会是出于同情我……才……”他难以置信地喃喃。
“我哪有那么好心，如果我讨厌你，早就把你赶出去了，哪会让你住进我的家里。你看起来精明，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傻呢。”他双手交叉无奈叹息。
“老师……”他猛地起身，身侧电视里又出现了怪人的身影。
“走吧！”
他依旧跟随着老师的背影，但他们这次可以牵手同行，谁也不会孤身一人。
遇见老师之前，他只有15岁，遇见老师之后，他的时间又开始运转。
END
PS：这是给我19岁的生日贺文，终于离老师的喜好又近了一步【握拳】
杰埼坑我一直在补完那篇长篇巨坑，无暇写其他的，这次趁我19岁，马上码了一篇生贺【虽然和我没啥关系】
唯一的共同是今天吃了火锅吧？
接下来也会尝试其他的题材，多谢大家支持
ps：时隔三个月小修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