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埼】狭窄的世界 8
埼玉很少和他人产生交集，人际交流基本维持在附近便利店员或者关东煮老板之间，一个月前他与房东单方面的争吵大概是今年来他比较烦恼的人际【或者说压根是房租的】问题。
那时的他万万预料不到，一个月后，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情感危机。但起码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会再有房东让他扫地出门了！
……他能不能出门还是个问题。
埼玉熬过约会的“后遗症”，决定暂停约会大作战。赔上童贞以后，他终于开始谨慎对待这段交往关系。
一直以来，杰诺斯恭顺的态度，给他一种“这家伙很好骗”的错觉，结果，最傻的却是自己，全程被看穿了还浑然不觉，一心想逃离这里，反而深陷局中，进退两难，无法自拔。
他就此退出，便意味着前功尽弃，而他回应杰诺斯，也等于自动放弃逃出去。事到如今，埼玉无法蒙骗杰诺斯，不仅是他对他的知之甚详，也有他自己的因素。
他不想欺骗杰诺斯。
埼玉望着自己的右手，回想印在手背上的那个吻，无力地靠在玻璃上，叹了口气。
昨晚对方也逮着他的手舔个不停，杰诺斯到底对他的手有多大仇啊？而且他的左手也……说实话，埼玉怀疑他就算回归正常世界，以后手动发电出现心理障碍也一点不奇怪。
明明自己损失更大，为何要对杰诺斯心怀愧疚？他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吗？
埼玉放下手喃喃自语：“话说回来，那家伙原来会笑啊，我还以为他笑肌坏死了呢。可恶……露出这个表情明摆着就是不想让人拒绝吧？”
他面向窗外，屋外已是日暮黄昏，赤金色的斜阳将荒芜的废弃街道染上了燃烧般的色彩。趴在玻璃上朝一端着看去是无尽的空寂，柏油路的裂缝上生出几茬野草，仅有一只乌鸦在断裂了大半、铜丝尽绽的电缆上瑟缩着。参差林立的灰色钢铁森林镀上夕阳，多了丝余烬复燃、濒死求生般的生命力。
杰诺斯说过这里的落日很美，除了监禁的前几天寻找逃出方法时，他几乎没仔细朝外看过。埼玉不禁愣神，这种感觉很熟悉……他听见锁舌发出的声响，转过身，杰诺斯逆光而入，头发、肩膀披着夕阳余晖，看向自己的一刻，他恍如看见了死城的落日。
死气中却含有生机、决绝的希望与渴求，矛盾而难以调和，刺眼而难以直视。
埼玉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有点像窒息，却酸涩而绵柔。
“老师，我回来了。”杰诺斯合上门，整个人都陷在模糊的影子里，走出昏暗的玄关，走进暖黄的室内，老师静静等待着他。
“你我好好考虑了一下。”他别过脸挠了挠脸颊，“怎么说呢……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总是没法直视你，又不得不去想你的事，心里一团乱，烦躁又难过，也有点……但这要是身体带来的错觉，实际上并不是喜欢的话……我这样随意答应，对你也不公平吧？”
“老师。”杰诺斯忽然问道，“那你想吻我吗？”
埼玉冷不丁听见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下意识后背绷紧，双手压住玻璃，转头面对杰诺斯说：
“为什么非得问我这个啊！这和我在说的没关系吧？”
“你喜欢吻我吗？”他换了个问法，“ちょっとだけ（就算只有一点点）？”
埼玉有点懂了，他看着那张波澜不惊的面瘫脸，突然起了玩心，走到杰诺斯跟前，对方困惑地低头看他。
他竖起两根手指，压住杰诺斯两边的嘴角，拉出一个滑稽的弧度，对着那因为突如其来的恶作剧有些不自然抿起的嘴唇印上一吻。
“如果你笑一下，我会更喜欢吻你的。”
他盯着那双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欣喜之情像过满的蜂蜜罐，几乎要溢出来。
“喂！怎么又忽然……呜哈哈好痒，你是不是狗，嗯啊哈哈……”
杰诺斯又抱住他，朝着下巴、颈脖、耳边一个劲地吻，又轻又细，反而痒得埼玉扭来扭去，躲开对方的攻击。但他碰到某个硬硬的东西，瞬间不动了。
“杰诺斯，再这样我就要讨厌你了喂！”
“果然还是不行啊……”纵使有了准备，埼玉心中难免失望。
“很抱歉，这段时间我实在没办法陪您出去。”杰诺斯道歉，然而这次不是鞠躬，换成从背后抱过去表示内心的歉意了，“约会那天我不在的时候，工作出现了问题，现在必须补救，等安定了，我们再一起吧？”
“工作？”第一次听杰诺斯谈到他自己的话题，埼玉不由得有点好奇，“你的工作是什么啊？”
“养老师。”
“……”作为被养的那个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吗？多谢养育之恩？
“不过晚上我可以回来……”
“停。”他慢慢把背上的交往对象撕了下来，“你的企图太明显了，既然你工作这么忙就别回来了。”
“对了，我会带牛肉回来，晚上吃牛肉火锅。”
“早去早回啊。”
目送杰诺斯出门，埼玉的表情一下沉了下来。
杰诺斯整体感觉的确放松不少，但警戒心依旧居高不下，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工作”具体是什么？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虽然只和杰诺斯相处了半个月，而埼玉知道他们间却有个共同点，不想说的，绝不会说。
“好麻烦，要不是决定了，我才懒得管呢……”埼玉挠挠头，明白接下来面对的是比逃出去更艰难的命题。
杰诺斯有一定的心理问题，虽说任何罪犯都可以和心理问题扯上点关系，他也大可不必与那些罪犯做心理咨询，但他和杰诺斯同住一屋檐，还想把这种同居关系往正常的方向引导，并延长持续下去。他就必须突破进杰诺斯的世界，解开杰诺斯的谜题。
中学时因为好奇自己过于淡漠的性格，他查看过一些心理书籍，不过中学图书馆的书籍都停留在比较浅显的层次【太高深了他也看不懂】。斯德哥尔摩综合症、PTSD等相对复杂少数化的心理名词，还是他从新闻上偶尔听说的。
杰诺斯把他关在这里，并再三强调不需要他做任何事配合他，竭尽全力想要满足他，又期待他的回应。埼玉回想第一天醒来杰诺斯死死抱住自己的时刻，那种感觉是……愧疚？
正如他对杰诺斯心里有愧一样，杰诺斯对自己也怀有愧疚，是对剥夺自己自由的愧疚吗？不，杰诺斯始终对监禁自己没有任何犹豫，觉得理所当然。愧疚或许也有，却不至于此。
杰诺斯喜欢自己，他知道，却将理由归结于“变态祸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随后草草略过。
依杰诺斯对自己的了解程度，这种“喜欢”在他和杰诺斯交往前就已经存在，但是有STK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他怎么会毫无察觉？
他一定在半个月前乃至更早的某个时期和杰诺斯有过交集，在他全无知觉，日复一日的浑浑噩噩中，悄悄地经过他的身边，却无人发觉地入侵他的世界。
一想到这个他就浑身毛骨悚然，又不由得……兴奋起来。
此时的埼玉，对此时的自己一无所知。
自己上一个干满一个月的工作是什么来着？便利店店员还是超市销售员？
现在他的长期工作还能加一个“老师”，被包养的那种，还兼有密室逃脱和青少年心理矫正的职能。
第一次约会杰诺斯准备了半个月，埼玉以为这次对方的准备时间相同，便安心地等待交往时间满一个月。
交往三十天，待在这间狭小的单身公寓三十一天，按理说都能以月计数，一个月听起来总觉得要比三十天或三十一天要短，但实际上没有不同。
埼玉却觉得他前半个月和后半个月的时间流速完全不同，毕竟在心理上预防性骚扰和真正上抵御性骚扰根本是两码事。尤其他的身体对杰诺斯毫无防备，甚至好感度日益上升，先于精神一步和杰诺斯进入了热恋期。
所以月底他午休时一如既往在重物的压迫下醒来，不动的是，腹部有奇怪的感觉。
他扭头瞪杰诺斯，发现对方的表情有变，惊讶中带着一丝疑惑，化作一种奇妙的严肃，仿佛发现新物种的生物学家。
“你干嘛捏我肚子？”
埼玉掀开衣服下摆，拍掉那只爪子，同时也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腹肌呢？！”
他也十分吃惊，但想想也很好理解，他被关在屋里不能动，而且杰诺斯厨艺一流，前半个月他为了保存体力逃跑忧心忡忡地吃，后半个月他为了恢复夜间消耗的体力使劲地吃。可他不服！他的运动量明明比得上某些夜间工作者了！他求职奔波锻炼出的腹肌为什么就没了呢？没有八块也起码有四块，一个月说没就没，也太对不起他的辛勤劳作了！
于是晚上回来，杰诺斯开门，见到做俯卧撑做到一半趴在地上装死的老师。
“老师，您不用勉强的。”杰诺斯安慰地拍拍他汗湿的后背。
“不，我只是觉得有点闲而已……”他咬牙转过脸，故作轻松地说。
“那您要不要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出去晨跑？”
“不是约会吗？我倒是无所谓……”埼玉狐疑道，“这样兴致突发拉着别人去晨跑真的没问题吗？如果真的想锻炼，可不是两三天的事，要一直坚持下去才有成效。”
“这个道理我当然了解。”杰诺斯认同地点点头，“所以，请老师从明天早起和我出门晨跑吧。”
“从明天一直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老师觉得已经够了为止。”
埼玉无言良久，他觉得曾经困扰他半个月的难题，其实只要他吃好睡好再等半个月就能迎刃而解了。
他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的眼神盯着杰诺斯问道：
“杰诺斯，你是不是嫌弃我胖了？”
“完全没有，无论老师变成怎样，我也会一直爱着您的。何况……”杰诺斯表白心迹后，又加了一句，“其实老师身上稍微有肉感一点，我也并不讨厌。”
糟糕，口味越来越重了……！埼玉感受到杰诺斯的目光，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当晚，杰诺斯就证明了他口中的“不讨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晨跑被推迟到后天。
TBC
【狭窄的世界 第八章 我恋爱了，也变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