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埼】狭窄的世界 9
又来了，埼玉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你确定我们要手牵手一起跑步吗？”他指着桌子上的黑布吐槽，“和女子高中生一样。”
“不，老师只需要向前跑就可以了，跟随我的声音您就不会撞到。”
“喂，这个难度系数也太高了吧？”埼玉确定自己没练出听声辨位的绝技，对这个蒙眼狂魔翻了个白眼，“除非你再加根带子，我们玩两人三足。”
“老师想这么做的话，我也没意见。”
“……多多少少给我反对一下吧。”
埼玉穿上蓝色的运动服，杰诺斯替他系好鞋带，这种关头要是散鞋带就真的要命了。全副武装后，他也不禁对蒙眼晨跑产生了一点点兴趣，只有一点点！这种诡异的趣味性……想想还有点小新鲜。
“老师，还有什么没准备好的吗？”杰诺斯回头问道。
“可以了，出发吧。”埼玉双手插进口袋，伸出右手交给杰诺斯，左手还留在原位。
“老师目前的体力实在太差劲了。”杰诺斯开口毫不留情，“约会那天，老师也察觉到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往返路程上了，假如您能提高身体素质，您也不必那么辛苦。”
“总觉得你话里有话。”埼玉怀疑道。
“无论从哪个方面您都会轻松些。”
“明明你才是辛苦的源头吧……”他忍无可忍地转过脸指责。
“您对着的方向错了。”
“是你的错吧？站过来！”
听见鞋底和沙粒的摩擦声后，杰诺斯的声音出现在另一边。
“这个距离老师能感受到我吗？”
“我可没有心电感应的超能力，先说好了，要是撞到你，我可不负责啊，到时候躲开点。”
“老师放心，我不会受伤的。”杰诺斯大言不惭地说，他还真想让他尝尝头锤的滋味，但接下来他认为区区头锤可能教训不了这小子了，“但在开始前，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老师。”
“什么啊，这么郑重其事。”
“一旦开始锻炼，可能会发生无法挽回的后果……”埼玉屏息凝神，有比他一头栽墙上头破血流更糟的东西吗？
“……您可能会秃。”
“杰诺斯，我也告诉你，纵欲过度也会导致少年早谢（泄）。”埼玉也学着杰诺斯平常的严肃腔说道。
晨跑在紧张活跃的气氛中开始了，埼玉蒙眼的情况下还是不能放开去跑，总是有意无意放慢速度，提防黑暗中可能出现的障碍物。尽管杰诺斯说老师有他在就不会受伤，可说到底他对杰诺斯还存有一份戒备，他的信任基于少年人赤诚无伪的感情和至今为止遵循着条理的行为模式。
虽然不知道杰诺斯为何不像之前一样严防死守他出门，可对方的“好意”他也顺利成章的接受了。可以经常出来呼吸晨间的新鲜空气也挺好的，不过他没亲眼目睹过晨光下的废城啊，自从被包养，他的起床时间越来越晚，今天还是杰诺斯把他拖出被子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越来越懈怠，埼玉小步加速，额上的汗珠浸入黑色的布料，杰诺斯开跑后便一言不发，对方的脚步声紧随其后，他稍微想减速都不行。黏着于后背的视线也是让他汗流浃背的元凶之一，蒙上眼后，杰诺斯的感觉似乎陌生了许多，总有种压迫、催促着什么错觉。
“老师，是眼睛不舒服吗？”
他摸了一下湿头的蒙眼布，额头上的汗都流进了这里，的确让人很难受。
“等等。”杰诺斯的声音仿佛猛地拉近到耳边，埼玉下意识往另一边躲了一下，发现脸上又被圈了一层布，有手指在他的脑后翻转几下，就把湿淋淋的布料从黑暗的罅隙抽了出来，而干燥平整的新布料盖上了他的眼睑，很快就吸饱了水分。
“……到底……呼哈……还……剩下……多少？”他一说话，感觉心肺都如同被倒灌进了盐水，有种别样的痛楚。
“一半吧。”杰诺斯从后面上前伸手接住瘫倒的恩师，“接下来还有五千五百零七米，请老师加油。”
唇边有瓶口轻押，埼玉抱过水壶，“咕噜咕噜”就喝干了，水量照常只有一小半。
“剧烈运动后不能大量饮水。”杰诺斯旋紧瓶盖，随即递过湿巾给大汗淋漓的黑发男子。
“喂，你的锻炼计划是什么？”稍作喘息，埼玉终于有了说话的余地。
“十公里，正常人经过训练就能达到这个指标，但对于现在的老师还需休息的间隔。”
“正常人一般都不会用一万米作为晨跑的标准吧？”他脱离杰诺斯的搀扶，转身不耐地说，“而且你说跑多长就跑多长，我怎么知道我到底跑了多少米？”
“老师大致也感受得到自己跑出去多少距离吧？”
“完全感受不到。”埼玉再次回想起约会时被掌控的感觉，不同于那时，他可以按心中所想反驳杰诺斯，“别拿你的标准要求别人啊。”
“我并没有要求老师，也不是请求，晨跑是老师决定的，即使老师放弃了，我也不会有意见。”
听着杰诺斯风轻云淡的话语，埼玉一阵气闷，杰诺斯在他跟前很少表现自己的想法，大多数是以身体的抚触来表达自己的存在，埼玉也承认他享受这种与旁人从未有过的亲密接触，但也对每当此时便会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不去想的自己感到了恐惧。
……就像被驯服了一样。
头脑空空什么也不想的确是他平日的风格，而遇见杰诺斯后，他不得不让自己从日常状态脱离，融入这片异常中。他假如将这种扭曲的关系视为常态，就像脱离野生被驯化的家养动物一样。
埼玉和杰诺斯一直相安无事，一定程度上，是埼玉没有触及杰诺斯的底线，而杰诺斯却接二连三挑战他的极限，虽然他也成功了，但埼玉却还在那根线内，所以，他决定做一个试探。
他现在的状态不可能脱离杰诺斯的视线，那么只要挡住杰诺斯就好了。
“杰诺斯，站着不要动。”
他身体前倾，在黑暗中覆上自己的双唇，亲吻的地方不由得有点歪斜，他感觉杰诺斯的嘴角有点干燥，就慢慢配合着唇舌移动到正方向上，完全盖住了视野。
他的左手从兜里抽出，仿佛要右手一同环住杰诺斯的颈脖，一瞬间，划过耳际——
“成功了！”
埼玉猛地推开杰诺斯，迅速拉开距离，然而失去眼睑上的遮蔽，他的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喂……杰诺斯，你，干了什么？”
“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那冷静、轻描淡写的话语，听起来莫名令人发冷。
“开什么玩笑！”他大吼，即使是第一天从陌生的房间醒来，他也没有感受过如此的手足无措。
这是第一次，杰诺斯向他展示属于另一个未知世界的一角。
“老师，不要害怕，到这里来。”
无尽的纯黑中，他似乎隐隐看到一个金发的少年张开双手，眸如金炎，隔着一个世界呼唤着他。
他后退一步，转身往未知的黑暗中狂奔。
“您为什么总是那样不小心呢？”
他毫无防备地撞上一堵墙，放开速度横冲直撞，他刹那间感受到的疼痛，让他以为撞上了无生命的物体。
“你到底，想怎样？”
“没事吧？”他感觉右额的头发被撩起，汗水渗入刀片划出的伤口，隐隐作痛，而与内心的惊惧与震惶相比，却完全被忽略了。
黏湿温热的东西触上了眼角，沿着血线向上滑过，被剥夺视觉，埼玉有种被与杰诺斯完全不同的怪物舔舐血液的错觉，古怪的黏稠和恶嫌感渗入他的内心，他本能拼命往一侧靠。
“老师，为什么要逃呢？”
“这种状况怎么可能不逃！”
杰诺斯周遭的气氛一变，埼玉身体一僵。
“不，老师逃跑并没有错，但是您没有成功，也没有认清您现在的处境。在黑暗中，您如果不走向我，又该去向哪里呢？”
“说到底都是你的责任吧？”埼玉不怒反笑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身体动这种手脚？”
“您不该在逃走时伤到您自己的，这是您的第二个错误。”杰诺斯冷静听上去强硬无比的语气忽然一转，“我请求您，无论如何也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面对这种病入膏肓的心理疾病患者，埼玉觉得真正的黑暗已然降临，他曾经在那双眼睛里找到的希冀如同西沉的太阳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如果您想逃，就倾尽全力逃。从这座死城到达最近的居住地最短路线是二十四公里，并不远，每天早上我都会陪您出来，请努力吧。”
“为什么你这样做？”
“因为我爱着您啊。”
“这就是你的爱吗？不要让我讨厌你，杰诺斯。”埼玉哑声道。
“所以我并没有要求您爱我。”他轻轻捧着恩师的脸押上唇，“ちょっとだけ（一点点就好了）。”
TBC
【第九章 闇の世界 （黑暗的世界）】